当代作家许晨：千里寻觅 “情人湖”

Original 2017-10-06 许晨文学沙龙

作者许晨，男，山东德州人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、文学期刊委员会主任。中国散文学会理事、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，第九届全国作代会代表。1989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。曾在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、《中国作家》等报刊发表散文《藏家的国旗》、《青岛的记忆》，《井冈云雾》等作品。出版有散文集《琴声如诉》、长篇报告文学《人生大舞台---样板戏启示录》《真情大援川》《荣誉与责任》《第四极----中国“蛟龙”号挑战深海》《一个男人的海洋》等。曾获第五届“冰心散文奖”、人民日报征文一等奖、“漂母杯”母爱散文奖，“岱山杯”海洋文学大赛特等奖、“中国梦”征文一等奖等奖项。

千里寻觅 “情人湖”

作者许晨

原载《大昆仑》杂志2016冬季卷

主编：阿尔丁夫.翼人

早就听说青海省海西州德令哈市有一个“情人湖”，引发我天马行空而又“浪漫满屋”的联想：这样的名称多么美丽、多么动人，其间一定述说着、包含着，甚而是隐藏着丰富多彩抑或十分凄美的故事传说……

可惜长久以来，我一直没有机会亲临斯地，也就无缘目睹和探寻那美妙的“爱情湖泊”了。公元2016年7月中旬，一封来自青海《大昆仑》编辑部和海西州委宣传部的采访采风邀请函，“鸿雁传书”般地飞来了，日程中就包括游览观光海西德令哈的“情人湖”。

哈! 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功夫。我当即回信接受并表示感谢，兴致勃勃地收拾行装，期待那美好而快乐的旅程。

从山东半岛到青海高原，直线飞行距离大约1800多公里，如果是驱车自驾走高速公路，那就更遥远了。可在一日千里的今天，山高水长早已不在话下了，何况海西州也有了机场航班。我们按照计划，先飞到西宁、再转机㥁令哈，而后分成三个小组分赴三条线采访。我所在的第一组乘中巴越野车，一一采访了大柴旦雪山温泉、马海哈萨克民族村、水上雅丹和锡铁山矿区之后，下一目标就是传说中的“情人湖”了。

实际上，“情人湖”只是两个自然形成的湖泊，位于柴达木盆地的东部、距海西州首府德令哈约50公里的怀头他拉草原上，比邻而居，一大一小，就像一对男女彼此相望。青藏铁路恰好从两湖之间穿过，一条宽约150米、长度7公里多的小河像是月老抛下的一条绸带，将两湖连在一起。她们的名字分别叫做可鲁克湖和托素湖。平常日子里，风平浪静时，湖水碧蓝，没有一丝波纹，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，宛如两面熠熠闪亮的巨大的宝镜，镶嵌在浩瀚的戈壁和茫茫的草原之间。

可鲁克，蒙古语意为“多草的芨芨滩”，“水草茂美的地方”。托素，也是蒙古语，即“酥油湖”的意思。两湖虽然相距很近，并且有着相同的生态环境和变迁历史，然而它们的姿态、风貌和性格却迥然不同。

可鲁克湖属于微咸性淡水湖，发源于德令哈北部柏树山中的巴音河，流经200多公里后，形成了这个面积57平方公里、平均水深7米多的湖泊。水色清澈、风景绮丽。其尽头有景点“外星人遗址”，巴音河水常年带着大量的牛羊粪和其他有机物注入湖内，使湖底变得泥质肥厚，杂草丛生，浮游生物极其丰富，而这些恰是鱼类天然的饲料，湖中鱼虾繁多，尤以鲤鱼最为肥美鲜嫩。

而托素湖则是典型的内陆咸水湖，面积比可鲁克湖大3倍还多，约180多平方公里，其湖畔结满盐痂，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滩，气温较高，含盐量大，水生和浮游动植物也很少，看不到一点绿色，宛若一个“死海”。站在湖边时间稍久，便会有亘古蛮荒之感，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。可它湖面辽阔，无遮无拦，烟波浩淼，蔚为壮观；当大风起时，则浪花汹涌，惊涛拍岸，㨔人心魄。　　

每年初春，可鲁克湖和托素湖的冰开始融化，成群的黑颈鹤、斑头雁、鱼鸥、野鸭等珍禽，从遥远的东南亚诸岛飞到双湖一带筑窝垒巢、生儿育女。黑颈鹤喜欢在可鲁克湖边沼泽地和芦苇丛中筑巢栖息，斑头雁、灰雁习性在湖间的沙丘上垒窝居住，鱼鸥、棕头鸥、野鸭等大都在托素湖中的鸟岛上群聚。整个岛屿窝巢遍地、鸟蛋累累，堪称“鸟儿乐园”和“蛋的世界”。如今，这两个湖泊及其湿地被国家列为自然保护区，也是海西州著名的生态旅游风景区。

大自然就是这样的神奇：两处携手并肩的湖水，竟然一淡一咸、风姿迥异？平添了许多神秘色彩，真乃鬼斧神工也，引无数游客竟折腰。这天，我们的中巴车终于驶进了这个景区。由于时间已到中午了，热情好客的主人安排先在湖边饭店里用餐，而后再乘船游湖体验。据说这一桌菜品，包括鱼虾蟹全部来自湖中。于是，远来的我们到了湖边，还没感受到“情人”的魅力，却先享用了“湖鲜”的美味。莫非这象征着“情人湖”的传说，将是一道美好而香醇的盛宴？

不过，当我们深入其中之后，一切与猜想大相径庭。

可鲁克湖建有游艇码头，供游人们登船游湖，还有摩托艇冲浪项目、帐房餐厅等接待设施。网鱼区也可以看到养殖场的渔工们捕鱼。餐后稍事休息，带队者大声招呼上船了，大家三三两两兴致勃勃地向码头走去。

在靠近湖畔的地方，我看见了一座高高的平台，平台上矗立着一尊大理石塑像：一对身着蒙古族服饰的青年男女，紧紧相依相偎在一起，昂首挺胸眺望着远方，两只展翅的天鹅在他们衣裙边飞舞，如同祥云缭绕。平台底座上镌刻着一段文字----情人湖的传说。

哦，这就是那个令人神往的无比凄美的民间故事吗？我情不自禁地驻足凝神、平心静气地观赏品读。不一会儿，我的眼前便幻化出一幕幕动人心弦的场景----

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，久远得比成吉思汉创建的蒙元帝国不知要早多少年。草原上的蒙古族先民中，有一个部落的王爷生了女儿，取名可鲁克，如花似玉，聪慧可人，被王爷和整个家族视为掌上明珠，希望她将来嫁给一个英俊富有的富家公子，既幸福生活，又光耀门庭。

不料，可鲁克长大后，一次骑马外出遇上了狼群，危难中被一个勇敢机智的放羊娃救出来。他名叫托素，家贫但有志气。有感于此，两个年轻人深深相爱了。王爷知道了，大为恼火，坚决不同意。为了拆散可鲁克和托素，他听从了用心险恶的管家建议：让托素到遥远的西部背一袋盐回来，才准许可鲁克嫁给他。然而，去西部要翻越座座高山，跨过遥远的草原、荒漠，豺狼出没，风沙滚滚。那是一条艰险无比的道路，多少人有去无回。

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。为了与心上人在一起，托素豪不犹豫地骑上白马，日夜兼程地向西方奔去。他历经千难万险，九死一生，终于来到了柴达木，找到了浩瀚的盐池，装了一袋子白花花的盐，满心喜悦地往回赶。谁知在途中遇上了沙尘暴，白马被卷走，盐袋也不知踪影。托素不甘心空手而归，拖着疲惫的身体四处寻找，终于找到了盐袋，自己却精疲力竭，踉踉跄跄地倒在了路途上。

家中的可鲁克姑娘日夜思念着托素，吃不下睡不好，天天祈祷他平安归来。这天，可鲁克突然看到她那匹熟悉的白马奔来，大汗淋漓，血迹斑斑，却不见托素的影子。可鲁克意识到可能出事了，立即飞身上马，沿着去西部的方向寻找托素。她越过了数不清的高山、沙漠、戈壁、草原，终于看到倒在沙丘旁奄奄一息的托素。可鲁克急忙下马奔过去，恨不得立即跑到爱人身边，可是连日来的劳累饥饿，加上焦急悲痛，使她一下子摔倒在离托素不远的地方，再也无法行走了。

可鲁克一边呼唤着托素的名字，一边尽力朝托素伸出手去。听到一连串亲切又悲伤的呼唤声，托素终于悠悠苏醒过来，看到可鲁克焦急痛楚的脸庞，用尽最后的力气，也朝心上人伸出手去。就这样，两个人都挣扎着努力地把手伸向对方。终于，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，两个相爱的人深情地彼此相望着、相望着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，幸福而永远地闭上眼睛……

后来，在两人倒下的地方出现了两个湖泊。可鲁克的眼泪化为碧波荡漾的湖水，一头秀发变成湖中丰美的水草，这就是“可鲁克湖”。而托素带回来的盐全部融化了，使他这边的湖水充满咸涩的味道，寸草不生，即为“托素湖”。两人紧紧连在一起的手臂则化作一条连接两湖的银色小河。人们敬佩感念这一对年轻人的忠贞爱情，便称这两个湖为“情人湖”。许多新婚或准备新婚的恋人，常常来到湖畔立下山盟海誓，要像可鲁克和托素那样不离不弃、相亲相爱。

美丽而凄婉的传说，曾经打动了一代又代的多情男女。这与我们刚到景区品尝“湖鲜宴”时的感觉大不一样了，没有了一湖美味的盛宴，只是满怀“有情人难成眷属”的遗憾与痛心。然而，传说归传说，其实茫茫戈壁中同时存在一咸一淡的两个湖，也是事出有因的----

可鲁克湖发源于巴音河，湖水在湖中经过回旋后才流出，使巴音河中带过来的微生物沉淀湖底，环境适于鱼虾水草生长，自然成为一个水草丰美、生物繁多的淡水湖；而托素湖水位比可鲁克湖要低20多米，地形低洼，从可鲁克湖中流出的湖水在此停步，不能外泄，逐渐形成一个“死湖”。在戈壁、大漠干旱的气候条件下，湖水不断蒸发，蒸发量几乎与流入量相等，使湖中矿物量不断加大，最终就形成了一个咸水湖。

科学家的解释是有道理的，典型的逻辑思维，但却显得枯燥乏味；而文学家的想象则寄托了人们美好的愿望，属于形象思维。我想最初的“情人湖”传说，一定与内地的“牛郞织女天河配”、“梁祝化蝶比翼飞”等故事类似，口口相传，简单而浅显，直到经过一代代勾栏瓦肆、话本曲词的演绎，才变化成情节曲折、风格凄美的艺术作品。如此，我忽发奇想：建议青海乃至全国的艺术家，可以在“情人湖”这个传说上大做文章，以此为蓝本，充实改编成一部舞剧、歌剧、交响音画，抑或是地方戏曲、电影电视剧等等。既是传播弘扬民族文化，也是进一步打造引人入胜的旅游观光景点。

从这个意义说，我更喜爱形象思维中的可鲁克湖和托素湖……

快上船啊，就等你了!带队人一声招呼，使我从久远的神话世界里穿越回到现实，连忙用手机为这对情人塑像拍了几张照片，匆匆赶到可鲁克湖码头上，登上了一艘装扮得富有民族特色的游艇，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，凭湖临风，观赏湖景。

船开了，一阵清风吹来，顿时感到清爽惬意，我临窗而坐，打开手机拍照功能，望着舱外的风景，随时准备捕捉优美的镜头。近处的湖水清澈平静，绿得醉人，白云朵朵倒映在水面上，远方的芦苇青翠、鱼儿嬉戏鸟儿飞翔，我们犹如在画中游似的。再遥看亘古宁静、仿佛逝去千年的托素湖，波澜不兴，回味着关于“情人湖”的凄美传说，令人不由得万分感叹造化的神奇，大地的美妙！

天然景观，如果加上历史人文色彩，就有了生命力和感召力，从而也就有了知名度和美誉度，无论是从社会效益，还是经济效益来说，都开创了一个共创双赢的局面。这值得当地的旅游主管部门和政府决策人，深入思考并着力打造。青海海西州和德令哈市的有关领导者，深谋远虑，精雕细刻，把“情人湖”的传说与可鲁克湖、托素湖景区融为一体，可谓做了一件十分聪明且功德无量的好事。据说，天南海北的许多游人正是听了这样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，才不顾千里迢迢、飞越万里关山，朝圣般地赶到这里来。当然，也包括我们这些善于形象思维的“文人墨客”。

“问世间情为何物，直叫人生死相许。”无论古今中外，爱情与婚姻都是文明社会不可或缺、亘古不变的主题。代代相传，生生不息，她不仅延续了人类的生命，更重要地是传递着升华着美好的感情，从而使人生变得丰富多彩、琳琅满目。就拿情人命名的景点来说吧，除了情人湖，在许多地方，还有情人谷、情人河、情人峰、情人树等等，不一而足。而其背后，往往珍藏着一个无比动人的传说故事，讲述着“有情人难成眷属”的缺憾与凄美。

是啊，仿佛太圆满太容易的爱情，没有什么值得歌咏和钦敬的，只有历经种种磨难、生死与共、始终如一，“山无棱,海水为竭,冬雷振振,夏雨雪,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”的男女，才是天上人间古今浪漫的楷模。梁山泊与祝英台如此、罗密欧与朱丽叶如此、七仙女与董永亦如此，还有我们眼前的可鲁克与托素，无一不是这样的爱与死的典范。

他们为了心上的人、为了真正的爱，可以不顾一切赴汤蹈火，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。对比今天某些闪婚、一夜情，一言以蔽之：快餐式的“爱情”，简直是天壤之别，无地自容。如此，人们心向往之、长途跋涉前来拜谒“情人湖”，是非常有意义和值得提倡的。可以说，这里是爱情的圣地!红男绿女的灵魂会得到净化和升华。

千里寻觅“情人湖”，仅仅是为了看看湖水、听听故事吗？不不，实际上是寻觅真正的爱情。

载负着我们的游艇沿着可鲁克湖的既定游览航线，一会儿前进，一会儿转向，一会儿快疾，一会儿缓慢，尽情地让游人饱览湖上风光。而岸上远方的山峦，起伏绵延，沉默不语，随着游艇的航行，始终保持着一个等距离，不离不弃，不喜不悲，仿佛一位睿智的老人深邃地注视着两处湖泊、注视着天下的有情人……

2016年夏初稿于青海德令哈

2017年春改毕于山东青岛

青海民族文化促进会中共海西州委宣传部主办

民族文化人文情怀时代精神世界眼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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